开栏语
收藏是一种乐趣,也是一段段曲折的往事。对于藏书票而言,它伴随着古腾堡发明印刷术而诞生,成为藏书人的印记、票主收藏心境的剪影,乃至于图书的守护神。我国自清末民初,随着西方在华办学,也带进来这个漂亮的小玩意。历经近百年的洗礼,渐
渐萌芽发展,风起云涌。这以时间换取收藏空间的过程,宛如一条婉转的小河,别有一番情趣在流淌。本刊在三百期之际,特别邀请台湾著名藏书票收藏家吴兴文,以《忏票录》为名开设专栏,将他超过四分之一世纪的收藏经历中的曲折往事,一一道来。
1986年8月我第一次到香港参加书展,最重要的是寻找后来定居香港的叶灵凤的遗物。不过叶氏去世后,他的后人便将全部藏书捐给图书馆,所以他的藏书极少在旧书摊出现,更不要说书上贴有他的藏书票。要靠淘书的管道找到,恐怕是比登天还难。因此,它始终是国内藏书票收藏界梦寐以求的一款藏书票。
那时我刚刚加入藏书票收藏的行列,而且在出版社的门市部工作,没有太好的收藏资源,只好请当地的画廊帮忙,当时他们跟我开价8000元港币,折合目前的币值恐怕很难估算。1994年中国藏书票研究会10周年,曾经复制过一批早期的藏书票,包括此款在内,一时满足了收藏界的需求。但是毕竟是复制的,而且纸质不同,不难辨识出来。
虽然这个价位有点过高,但是以叶灵凤是中国第一位藏书票收藏与研究家,以及在文坛和藏书界的成就,加上以他采取我国传统的凤凰图案,结合19世纪末新艺术( Art Nouveau )设计的精髓,两色套版印刷制成;而且中间的凤凰,以及四周植物的树叶装饰,正好契合他的姓名,颇具西方藏书票创作的精神,又有浓郁的民族色彩来衡量,应该有它的合理价位。2008年北京春季一场拍卖会上,已拍出不含佣金2万元的价位。
让我念念不忘的是,数年前的某个周六上午,缘起于将近30年前戴天从香港寄了一套台北远景版《诺贝尔文学奖全集》精装给范用,不幸在运往北京途中遗失半套。对于范用这个头号书迷来讲,实在让他感到十分的遗憾。随着90年代初期我成为他的忘年交,始终念兹在兹,屡屡托我帮他补齐遗失的部分。当时这套书是整套出售,市面上难得一见它的零本,只能往旧书铺里碰运气。所以作为晚辈接到这个任务,感到非常的荣幸。后来我常驻北京后,范用请我转托傅月庵继续完成。还好当时台北兴起49元(台币)书店,一批批出版社的库存辗转沦落于此,偶然可以发现这套书的零本。而且傅月庵刚好出版《蠹鱼头的旧书店地图》不久,实属不二人选。但是找着找着,才发现这套书后来有再版,和初版某几本的编号不同,同时市面上散见的几乎都是再版本,罕见戴天送给范用的初版本。
那一天我从台北又带回来几本,顺便和谢其章,以及第一次拜访范用的小赵、小柯和小胡一起前往,可谓从线装书到民国书刊的收藏爱好者的小小蠹鱼会。范用见到五位比他晚一、两代的书友,频频拿出珍藏的书籍与我们分享。其中有一本麦木奇( Douglas C. McMurtrie )《图书出版的历史》( The Book : The Story of Printing and Bookmaking ),打开封面内,赫然发现贴上“灵凤藏书”的藏书票,几乎可以断定就是叶灵凤生前的藏书,那可是比一款藏书票更难得。更没想到的是,他送给我了。如今每当我看到这本书,就想起还差两本的《诺贝尔文学奖全集》精装初版的零本。